“長公主”是大公主？

　　“長公主”是大公主？

　　楊立新

　　近日，偶然翻閱榮獲“茅盾文學獎”的劉斯奮先生的長篇歷史小說《白門柳》，視線在這段話下面停留下來：

　　“同時被（崇禎）皇帝殺死的，還有好幾名曾蒙‘恩幸’的妃子。不過，最悲慘的還是年僅十五歲的長公主。大約皇帝擔心城破之后，她會遭受‘流賊’凌辱，所以特地著人召來，撫視了半天，長嘆說：‘你為何生在我家？’末了，一咬牙，揮劍砍去。公主本能地用手擋格。結果，‘咔嚓’一聲，半截手臂給削了下來，人也當場昏死過去。”（見《白門柳》第二部第3章“風云突變崇禎殉國，危亡緊迫斗室密謀”）

　　文中這段史實發生在明末的甲申之變。甲申年三月十八日（公元1644年4月24日），李自成率大順軍攻入北京城，崇禎帝喪心病狂地砍殺妃嬪、公主。但文中的“長公主”讓我破費猜疑，這位“年僅十五歲的長公主”到底是誰呢？

　　據東漢蔡邕注解《史記·孝武本紀》中稱：“帝女曰公主，儀比列侯；(帝之)姊妹曰長公主，儀比諸侯王。”如漢景帝劉啟之姐館陶長公主劉嫖，漢武帝劉徹之姐平陽長公主，漢昭帝劉弗陵之姐鄂邑長公主，漢光武帝劉秀之姐湖陽長公主劉黃、妹寧平長公主劉伯姬等。明襲漢制，皇女曰公主，皇姊妹曰長公主，皇姑曰大長公主。

　　按此，這位“長公主”應是崇禎皇帝的姊妹,即明光宗朱常洛之女了。

　　經查，明光宗共育有9女，其中7人早夭。其余3女為：皇五女朱徽妍，封寧德公主，下嫁劉有福；皇六女朱徽婧，封遂平公主，天啟七年下嫁齊贊元。崇禎末，贊元奔南京，主前薨；皇八女朱徽媞，封樂安公主，下嫁鞏永固。看來，崇禎的這三位長公主均已下嫁，崇禎斷無砍殺之理；同時，明光宗卒于1620年，到1644年崇禎也不可能有一位年僅15歲的妹妹。

　　不是崇禎的妹妹，會不會是崇禎的女兒呢？我們知道崇禎（1611－1644年）享壽34歲，按年齡推算，有這種可能。

　　我們再看崇禎皇帝朱由檢，崇禎一生育有6女。其中四位早夭，包括周皇后所生的坤儀公主；當甲申之變時只有長平、昭仁兩位公主，長平公主居長。

　　關于崇禎臨死前大開殺戒，手刃妃嬪、公主的瘋狂之舉，《明史 列傳第九》是這樣記載的：“長平公主，年十六，帝選周顯尚主。將婚，以寇警暫停。城陷，帝入壽寧宮，主牽帝衣哭。帝曰：‘汝何故生我家！’以劍揮斫之，斷左臂；又斫昭仁公主于昭仁殿。越五日，長平主復蘇。”

　　看來，《白門柳》中所寫的這位“長公主”當是長平公主無疑了，雖然年齡相差了一歲，但“汝何故生我家！”這一載入史冊的驚心動魄之語不可能出自第二人。

　　那么，會不會文中“長公主”的“長”后，下落一“平”字？

　　我接著往下看，在本章中又出現了兩次“長公主”——

　　“這最后一個消息,頗出乎大家的意料:怎么,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反賊流寇,還肯花心思為長公主治傷?”

　　“史可法粗暴地一揮手，隨即轉過身，往椅子上一坐，怒氣不息地說，‘兄臺想過么，長公主的臂傷是誰人所斫？是先帝！’”

　　看來作者的確是把“長公主”誤當成大公主了。此“長”者非排行第一之謂，乃輩分高之意也。

　　長平公主名叫朱媺娖，為王順妃所出，后由周皇后撫養。《明史》記載為周皇后所出，但是年周皇后生太子，蓋誤。關于長平公主的下落結局，《明史》記載頗詳：崇禎砍傷長平公主后，被人發現，抬到周皇后的父親周奎家中，五天后竟蘇醒過來。周奎不敢收留，便把她交給了李自成，李自成又將其交給劉宗敏救治。兩個月后，李自成便撇下長平公主匆匆撤離北京。

　　清順治二年，長平公主向順治帝及攝政王多爾袞上書要求出家為尼，但清廷為了籠絡人心，非但不許，還詔命讓她與崇禎為她選定的駙馬周顯完婚，并且賜予田地、府邸、金銀、車馬。但僅僅過了一年，長平公主就病逝了，時為順治三年，長平公主十八歲，賜葬廣寧門外。

　　另外，在金庸先生的小說《鹿鼎記》中，有一位“白衣俠女纖塵不染，神功蓋世浪跡江湖”的尼姑，據說她就是長平公主。不過這是小說家言，不足為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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